终于,找到了两位留守人员。
一位是门房的老工人,已经卯开外了。他两眼昏花,问起来,尖起耳朵方能听到含混不清的话语:
——呵,是有日本鬼住在这里……穿白大褂,很多。出出人人,很忙……很凶,不让人靠近。我也不敢多话,要不,还活得到今天么……他们干什么?不知道,我也不懂。那是医生的事。呵,哈味,我就听懂“哈味”,他们讲得最多……老了,记不清了,就这些,想也想不起了……
你能苛求一位卯多岁的老人什么呢?人家已站不稳、说不清了。也正是他不多事、不更事,日本人才没把他当回事,不然,就把他撵出去了。
另一位是当护士的,虚岁也有叩了。她的精神比前一位好些,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能看到什么?不能。鬼子管得可严哪,不让我们中国人随便走动,连日本人自己也有规矩……都这么久了,要早几十年,同我一起的人还在,说不定还可以问出什么来。可现在死得就剩我一个了……
——你还记得他们说起过什么吗?
老太太摇摇头:
——要有几个人凑凑,说不定还能想起什么。现在,想不起了,太久了……
——您如果想起什么,请再告诉我。
只能这么办了。
秦江在中山医学院里细细地转了一圈。整个校园里除开一栋图书馆是旧楼——但也经过改装——其他主要建筑,均是近40年,尤其是近10年建造的。校园的格局已同50年前完全不一样了。环境的变化,更容易抹去一切记忆,尤其是悲惨的记忆。今天到处是鲜花、绿草、树丛、灌木,到处一片笑声、闹声、读书声……谁还会去记得当日的阴森、冷酷与凄惨呢?心理学上,有“背景记忆法”,如今,连背景都更迭了,记忆上哪儿去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