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寄出了那封信,好像终于割断了一根系成死扣的鞋带,脱下了一双肮脏的鞋子。脱不掉的鞋子只有割断鞋带。对系住命运的死扣像小女孩儿翻绳花那样去对付是女性的软弱。
他说:“我等着你,我会常去探监!”
他的话是她割断那系成死扣的鞋带的刀!
十一年了,她脱不下一双肮脏的鞋!
从今天起,她脱掉了!
从今天起,我就不再回那个舒适的墓穴般的“家”!我要住到报社办公室去!不管主编将对我如何看法!不管主任将多么幸灾乐祸!不管同事们将如何议论如何猜三测四!不管从报社到社会将对她传播些什么飞短流长!
“同志……”有人叫她。
她站住了,面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那小伙子看去挺文静,姑娘看去很单纯。
“同志,能不能请您替我们拍一张合影?”姑娘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问。
她点了一下头,微笑了。
今天她愿满足各种陌生人的各种请求,只要她能做到,只要请求她做的事非坏事非恶事。
她接过照相机后,那小伙子腼腆地说:“我们装的是彩卷呀,可请您拍得认真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