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家属院里,我们自己用“东屋”和“西屋”来区分自己的两个小院。东屋是正屋,它有一间堂屋、东西两间偏房, 还有一个后面被当作储物间的长筒形的厨房。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和爸爸、妈妈睡在西边那个卧房。东边的偏房里住着我的两个姐姐。西屋则是一个带围墙的独立小院,院子里有两间卧房,其中一间住着我的另两个姐姐,另一间住着我哥哥。后来,这些房子慢慢空出来,因为我大姐姐出嫁了,哥哥去当兵了……我对西屋的印象比较深,它算得上我儿童时代的乐园之一。院子里种着的一丛丛竹子,我至今仿佛看得见这些纤细的竹子,它们青中带黄,看起来总有些病弱。后来我读《红楼梦》,很容易就理解了竹子和黛玉姑娘之间的关系。夏天里,这些柔弱的竹子在小院里制造了那么浓密的树荫,在我儿时的想象里,那应该就是世界上最茂密的森林、最幽深的所在,在那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而且是不为人知地发生。在它沙沙的叶声里,在它摇曳时引起的阴影、光斑以及反射在墙壁上的明暗交织的图案中,都仿佛隐藏着某种秘密。我在这些阴影和光斑中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趟,因为我喜欢在姐姐哥哥们上班或上学的时间独自潜入西屋。在那个夜不闭户的年代,围墙上那扇小门从来不上锁。我悄悄地走进院子,仿佛怕被人打扰似的,把门从里面闩上。之后,我就可以比较放心地在这个小院子里徜徉,在晃动的竹子下面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