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扛起一袋化肥,匆匆地走了。
小伙子不常来,每次来得都是时候。田文英渐渐有些害怕了。她很喜欢郭五婆的胡说八道。老槐树那血红色的尖啸声磨砺着,她反倒觉着舒服。残阳如血,老槐树轻轻地摇曳着。蓝空里那无声驶去的白船一样的云朵;那一直延伸到天边淡蓝色地平线的、漫无际涯的绿色;遥远北方那淡灰色的伏牛山,都在静静地望着她,一点点、一滴滴地勾起她心底里滋味万千的回忆。六年来的恩恩爱爱、幽幽怨怨,箭尖一般的飞过。她就在这些往事中和四眼一起度过一个又一个寡淡如水的黄昏。
婆婆是过来人,明白,对她说:“我这身子一日好一日,别老拴在我身上。你们都老大不小了。去四牛那儿住一阵儿,不怀上孩子,别回来。”
老槐树,我要走了。醒了一个梦去做另一个梦。周围的人一个也不认识,她不用再掩饰什么了。让胸中的一切都恣意暴露吧!她的微笑便带有十九岁的纯真。她不会再受老槐树尖啸声的磨砺,也用不着因为偶尔露出诅咒婆婆死去的念头而苦苦折磨自己。她可以眯着美丽的大眼重新体验心甘情愿失去童贞时的那种难以名状的快意。她记起了部队战士们众星捧月样的热情。什么都记起了,当然暂时忘了那曾给她寂寞的生活注入活力的年轻拖拉机手。那一段生活作为一个白日梦,长久地留在她的记忆里。如今,一种做母亲的渴望完全攫住了她。她听到了那个小生命微弱的召唤。这个可以把她从一切苦难中拯救出来的儿子,在她的脑海里已现出清晰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