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讲起库兹明斯科耶的总管,不知道他的马车上坐着的就是这儿的主人。聂赫留朵夫故意没有告诉他。
这个马车夫在城里住过,见过世面,还会读长篇小说,他提起这总管,就感叹地说:“好一个阔气的德国佬!”他坐在那儿,扭过一半身子对着这位雇马车的乘客,长长的马鞭在他手中耍弄得很纯熟,一会儿握着马鞭柄,一会儿又握着马鞭梢,显然想说些文雅的话来炫耀他的知识:“他置办了一辆三套马车,拉车的马都是毛色浅黄、鬃尾色淡的百里挑一的好马,用这样的车载着自家的女主妇出外旅行——再合适也没有了!”他继续说,“冬天,逢上圣诞节,在他的宽敞的屋子里摆上了圣诞树,我也曾载运客人到过那儿;屋里还装了电灯。走遍全省,都没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宅院!他搜刮的钱,多得吓死人!他有什么办不到的:他手中有权,这儿的一切农民都得听他的。听说,他置办了一份好田产,自己当起地主来了呢。”
聂赫留朵夫认为,他实在用不着去清查这个德国人是如何管理田庄以及如何利用它来谋私利的。但是这个有瘦长腰身的赶车人讲述的事情令他不愉快。他欣赏着美丽的白昼风景,观看着浓密的发黑的云团,有时这些云把太阳也遮住了,他放眼春播作物的田野,田野上到处有庄稼汉在忙碌,他们跟在木犁后面翻耕燕麦地,他还观赏一片片浓绿的小树林,云雀从那儿飞上天空,他发现森林已经披上了新鲜的绿装,唯有橡树林的绿芽萌发较迟,他看到牧场上放牧着一群群的牛羊,还有马儿们在吃草,他的眼睛又转向田野,那儿显现出一个个勤劳的耕地人的身影——不好,他心头升起了某种不愉快的体验,他问自己:怎么一回事?——他记起了赶车人讲述的这个德国人在库兹明斯科耶如何经营发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