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们开始在讲经时攻击《蜉蝣》,有一位牧师,因为坚决拥护这首诗中的大部分内容,犯了异端的罪名,被逐出教会。这首伟大的诗篇把大家都逗乐了。打油诗作者和漫画家们乐得哈哈大笑,抓住了这题材不放,而在社交周刊的人物动态栏里,人们胡扯着关于这首诗的笑话,说什么查利·弗瑞恩兴私下跟阿契·吉宁斯说,一个人只消看了五行《蜉蝣》,就会动手揍一个跛子,看了十行的话,他自己就准会投河。
马丁并不觉得好笑;他也不愤慨得咬牙切齿。他的反应是感到一阵深深的哀愁。他自己的整个世界,顶巅上是爱情,已经崩溃了,跟这一比,杂志界的崩溃和亲爱的读者群的崩溃又算得上什么呢!勃力森登对杂志的看法是完全正确的,他,马丁呢,可得辛辛苦苦、白费力气地花了几年工夫,才叫自己明白过来。杂志界的内幕,正跟勃力森登所说的完全一模一样,甚至还要糟糕些。他安慰自己说,好在我已经“唱够”了,从此不干了。他好高骛远,把自己的大车拴在一颗星上,只落得掉在瘟疫横行的泥沼里。塔希提的幻景——明亮、可爱的塔希提——出现在他眼前的次数愈来愈多了。还有平坦的帕乌莫土群岛和高耸的马克萨斯群岛;他这一阵时常想象到自己搭着做买卖的大帆船或者轻巧的小快船,趁黎明时分在帕皮提溜出环礁,开始漫长的航程,穿过产珍珠的珊瑚岛群,直上奴加希伐岛和泰奥海伊湾,他知道,塔马利会在那儿宰了一口猪来欢迎他的光临,塔马利那些戴着花环的女儿也会在那儿抓住了他的手,唱啊笑的给他戴上花环。南海在召唤他,他明白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应召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