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不明白,什么叫作责任?”他问玛尔法·伊格纳奇耶芙娜。“关于责任我明白,格里戈里·瓦西里耶维奇,但是我们有什么留在这里的责任,我真不明白。”玛尔法·伊格纳奇耶芙娜坚定地回答。
“不明白就不明白,但事情就这样决定。以后不许再说。”
结果他们没有走,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给他们定了工资,并不多,却按时给付。格里戈里也知道他对于主人有一种不可辩驳的势力。他感到这个,而这也是理所应当的:这个狡狯固执的小丑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在“在某种生命的条件里”,有很坚定的性格,而在另一些“生活上的事情里”,他的性格就大大软弱,这使他自己也感到惊奇。他自己也知道是哪些事情,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很害怕。在有些生活上的事情里,应该特别警惕,如果没有忠实可靠的人在旁边,就会十分困难,而格里戈里正是最忠实可靠的人。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生平有许多次甚至发生过可能挨打,而且会被痛打一顿的危险,总是由格里戈里加以解救,虽然事后每次总要挨这位老仆人的一番训诫。然而,仅仅挨打还不至于使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感到害怕;另外还常发生一些更为严重的,甚至十分微妙和复杂的情况,到那时候,大概连费多尔·巴夫洛维奇自己也说不清对于忠实、亲近的人有多么异乎寻常的需要,这种需要是他有时会突然一下子无法理解地自行感觉到的,这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情况: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是一个十分淫荡而且在情欲方面时常残忍得像恶魔般的人,但是有时会忽然在酒醉的时候自行感到精神上的恐怖和道德上的震动,对他的心灵几乎会产生一种甚至可以说是生理上的影响。他有时会说:“我的心在这时候就好像是哆嗦着提到了喉咙里似的。”在这种时候,他希望在自己的附近,在离自己不远,倒不一定在一所房子里,但至少在厢房里,有一个忠实、坚定的,和他迥然不同、毫不荒唐的人,这个人虽然看见了他所做的一切恶行丑事,知道他的一切秘密,却还是由于忠心而容忍这一切,并不反对,主要是不加责备,不说那些关于今生或死后的威吓的话,而且在需要的时候还要保护他,保护他免受某个不相识的、可怕而危险的人的威胁。重要的是身边必须要有另外一个人,一个相处多年的、友善的人,以便在痛苦的时候可以招他前来,只为了可以看看他的脸,或者搭讪几句话,甚至完全不相干的话,如果这个人不表示什么意见,并不生气,他的心就会好像轻松些;如果这个人生气,那么就更加愁闷些也行。曾有过这样的事——自然是十分少有的: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甚至在夜里走到厢房去把格里戈里唤醒,叫他到他那里去一下。格里戈里去了,费多尔·巴夫洛维奇谈了些完全不相干的话,然后立刻打发他走,有时甚至是嘲弄和玩笑,然后自己啐口唾沫,躺下睡觉,无挂无牵,安然入梦。阿辽沙回来后,费多尔·巴夫洛维奇也曾有过这一类的情况。阿辽沙十分“打动他的心”,因为他“生活着,一切都看见却不加任何责备”。不但如此,他还带来了从未遇到过的东西:对于他这老头子完全不加以轻蔑,相反地,倒流露出永远不变的亲切、真诚而毫不做作的依恋,对于他这样一个不值得依恋的人的依恋。这一切对于这个老放荡鬼和不顾家的人,完全是一个意外,对于至今只爱“作孽”的他,是完全出乎意料的。阿辽沙离开后,他自己承认,他明白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