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仁一下塌了架子,往日在部队的凛凛威风没了,在家里事事由着老婆。老婆凡事都要掐尖,实在有气了,石仁也不敢对老婆抬手动脚。有人说,那一回收玉米,雷紧吼,风猛刮,老婆躺在炕上就是不挪窝,没人撑布袋,一个人装不起来。石仁吼叫,老婆不理不睬。他恼了,一脚把刚刚扫起的玉米踢得四散乱溅,却没敢弹老婆一指头,一赌气也不管了。老婆只翻了个身,睡得更稳了。还算老天不赖,光响雷,没下雨,刮一阵风,把云掳跑了,玉米没淋湿。眼看日落天黑了,老婆还是老样子。石仁只好有气变没气,拿起扫帚把自己踢散的玉米又搜罗到一起,再慢慢装好。
石仁生来脸丑,又难有高兴事上心,从来都愁煞煞的。村上的娃儿们都有些怕他,背地里七拼八凑地编排他。日子久了,居然演化为一首歌谣:碰见一个人,长得还不错,就是脸上有些小圪窝。
大的像海洋,小的像笸箩,最小最小的也像个烟袋锅。
若不是那年“四清”,一锅端了原先的村干部,石仁很难有出头之日。石仁一上台,就抖出团副的威风,呼喝出久有的怨气、穷气,呼喝出一村人的惊怕,忙乱。没多时,他的脸上滋润了,还买了平车,拉拉拽拽,光景好多了。